綠貓

                      
                         綠    貓        ■張系國                                                
 𤦤𢃼𠋥蝽㑺𢔰兪𠯿𤦤𠯿㑺兪㑺兪𢃼㑺𢔰兪𠯿𤦤𨪛𡛨䒢簕𠯿勠兪兪菍㪫兪𠒇厠㑺
       世界上只有兩種人，一種人愛貓如命，另一種人痛恨這號稱有九條命的生物。
   我恰巧屬於後者，不幸的是，小琪恰巧屬於前者。我們中間的心結，都和一頭貓有
   關。
   𤪦𤪦我寫這則日記前，已下定決心要除去牠。現在貓就躺在我書桌前面的沙發上，
   假裝閉目養神，其實我知道牠隨時隨地注意我的一舉一動。我的手微抬，牠的眼睛
   就閃出一道綠光，看到我翻開筆記簿，才又緩緩閤上。這混帳東西暗中監視著我呢﹗
   可是我也並非傻瓜笨蛋，每天帶著筆記簿，目的就是要牠不起疑。牠以為我永遠在
   設法捕捉靈感，卻不知道筆記簿裡暗藏玄機。只要我用筆記簿指著牠，發射暗藏的
   九枚毒針，嘿嘿，就是測驗這傢伙是否真有九條命的時候了。
 
   𤪦𤪦設計毒針機關的技工老陳說，只要一根毒針就能殺死大象。但我仍然堅持要老
   陳裝九根毒針，就怕萬一射不準，至少有九次機會。老陳說毒針的射程是十公尺，
   所以從我的書桌就可以發射，但我當然會找尋更接近的攻擊位置。荊軻刺秦王，一
   擊不中而遺恨千古，我必須在小琪回家前一舉消滅這貓，讓小琪措手不及。
 
   𤪦𤪦電話鈴響了，貓閉著眼文風不動，我也不吭氣，大家比耐力。一聲、兩聲、三
   聲、四聲、五聲、六聲，我忍不住拿起電話。
 
  𤪦𤪦「喂，喂喂，哪一位﹖」
 
   𤪦𤪦沒有聲音，我繼續追問。
    
    𤪦「哪一位﹖」
 
   𤪦𤪦對方掛斷電話，話筒傳出嗡嗡的長聲。我敢發誓貓的臉上浮現詭異的笑容，然
   後又裝出事不關己的模樣。牠全知道，這死貓﹗殺機再度襲上心頭。
 
 勠兪𤪦每天都會接到四五通這樣的怪電話，以小琪不在家的時候居多。小琪說是打錯
   的電話，鬼才相信。我並不是沒見過世面，偷情的伎倆也知道一二。響無數次拿起
   來卻沒有聲音的怪電話、偶然出現的玫瑰花（小琪說是她自己買的）、小琪越來越
   摩登的打扮，都指向同一件事。我不是善妒的男人，只要小琪還肯給我留點面子，
   一切也就得過且過，但夾了這頭死貓在中間，事情就難辦了。
 
   𤪦𤪦說來悲哀，小琪嫁給我前，我從來沒有擔憂過兩人有分手的一天。我第一眼看
   見小琪就對自己說，我會疼愛這女郎一輩子。她那時很瘦弱─ 一直到現在她仍然
   很瘦─我輕而易舉就可以抱起她。結婚那天，我抱著小琪進房，在她耳邊輕輕說：
   我要好好待妳，直到永遠。
 
   𤪦𤪦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她眸子閃動的異樣光芒，直到現在我也沒有違背當初的誓
   言。但是自從綠貓出現，小琪就慢慢變了。
 
   𤪦𤪦世界上有多少人某天回到家，發現一頭不知從哪裡來的貓坐在門口好整以暇等
   待﹖人們必須到寵物店買狗、金絲雀、甚至烏龜蜥蜴什麼的。但是貓不一樣，牠會
   自己找尋棲身地，是牠選擇主人而不是主人選擇牠。
 
   𤪦𤪦主人這兩個字顯然過分抬舉了人類。我不相信有多少頭貓肯承認人類是牠們的
   主人。貓都是天生的共產黨，享受主人提供的種種資源，並沒有半點感謝的意思。
   不高興牠就走了，在外面混不下去，山窮水盡方才回來，仍然沒有半點感謝的意思。
   我這麼說似乎對貓這種生物特別歧視，可我有我的道理─請注意我稱貓為生物，並
   沒有稱牠為動物。我根本懷疑貓是否是一種動物；整樁事情都透著蹊蹺，很可能有
   絕大陰謀。
 
   𤪦𤪦至少綠貓的來路十分可疑。那天我們從外邊回來，小琪突然快樂的喊道：「貓
   咪﹗我們家來了貓咪﹗」
 
   𤪦𤪦貓坐在門口，瞇著綠眼打量我們。牠那世故的模樣，我看了就討厭，但是小琪
   已迫不及待抱起了牠。
 
  𤪦𤪦「貓咪，好漂亮的貓咪。大方，我們收養咪咪好嗎﹖」
 
       牠就這樣輕而易舉成為我們家的一份子，不需通過任何考試測驗，也不必申請
   居留權。世界上絕大多數的家庭，就這樣毫無防衛能力的被貓滲透進來。然後貓族
   展開顛覆活動，一步一步控制住我們。
 
 蘍𤪦𤪦我不知道牠們如何辦到的，也許牠們具備心靈感應的異稟，也許另有別的方法。
   綠貓進門的第二天，小琪就對我說：「大方，你不用上班嗎﹖」
 
   𤪦𤪦我一怔。上班，我幾時上過班﹖小琪又不是不知道，廣告創意家屬於自由職業，
   隨時隨地都可以工作，只要一本筆記簿就夠了。古時候的廣告創意家另外有個好聽
   的頭銜，現在雖沒有誰敢自稱為詩人，但廣告創意家不必上班，是路人皆知的事實。
 
  𤪦𤪦「大方，你不肯上班，我們一家三口怎麼辦﹖你的廣告創意，上兩個月賺到一文
   錢沒有﹖」
 
   𤪦𤪦兩個月沒有收入，並不表示就沒有人欣賞我的廣告創意。結婚以來小琪從來沒
   有批評過我，綠貓一進門她就提出這樣尖銳的質問。但最令我受不了的，她竟然用
   一家三口為理由來質問我。什麼時候我們成為三口了﹖
 
   𤪦𤪦我們大吵一架後，小琪決意出去做事。我並不反對她去上班，事實上我也希望
   能有機會單獨在家，可以充分發揮我的創造力。最近我一直擔心我的創造力在走下
   坡，幾個月沒有人採用我的廣告創意，這種滋味當然不好受。小琪出去上班，我在
   家裡工作，本來就是最適當的安排。
   
   𤪦𤪦唯一不曾考慮到的，我並不是單獨在家，另有一個生物在，而且是極不友善的
   生物。
 
   𤪦𤪦說牠沒有某種陰謀，我絕對不相信。貓本來性好自由，一天在家裡都關不住。
   但只要我在家，那頭死貓硬是不肯出去。我要開始工作了，牠就躺在我書桌前的沙
   發上，但並不是安分守己躺在那兒，一會兒牠要伸個懶腰，一會兒喉頭故意發出咕
   咕的怪聲，總要把我吵得心神不寧，一丁點創意都沒有才罷休。
 
  𤪦𤪦「咪咪喜歡你嘛，肯陪伴你還不好嗎﹖你太敏感了。」
 
 勠𤪦𤪦每次我對小琪抱怨，她就這樣安慰我，我真是啞子喫黃蓮有苦說不出。我想告
   訴小琪，綠貓留在家裡陪我絕非善意，其實使出種種手段來干擾我。但是小琪在家
   時，綠貓的表現完全不同，連躺的姿勢都不一樣。這貓混蛋就混蛋在這裡，牠是一
   流的演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一定要毀滅我的世界才稱心如意。
 
   𤪦𤪦然後無頭電話開始了。起先我還真相信有人撥錯電話號碼，幾個星期過去，我
   漸漸明白事情不是那麼單純。每當我剛剛有點靈感，飄浮不定的詩意正要成形，電
   話鈴一定響起。我注意到綠貓的神態，每次我的詩意被打斷，用「面有得色」來形
   容牠的表情絲毫不為過。
 
   𤪦𤪦牠這招狠毒極了。一方面牠用某種方式影響了小琪，鼓勵她在外面交男朋友；
   一方面牠又影響那些沒有臉孔的情人，在我構思最緊要的關頭打電話來騷擾我，使
   我一事無成。也就在飽受騷擾後，我動了殺機。
 
   𤪦𤪦小琪是無辜的，只要能除去綠貓，小琪就會回到我身邊。事實上，要除去的恐
   怕不僅是綠貓。人類必須對貓族宣戰，消滅這些居心叵測的生物﹗
 
   𤪦𤪦我確信很久很久以來，就有一個星族寄居在地球上。也許從前真有貓這種動物，
   卻被這星族消滅了，借用貓的形像在人類中間活動。牠們是外星人的前哨部隊，最
   怕的就是我這樣的人，因為他們知道人類只有充分發揮詩意後才能超越自我，成為
   宇宙另一個偉大的星族。以貓為掩護的星族最為嫉才，牠們竭盡所能打擊世上的詩
   人和藝術家，意圖全面摧毀人類的詩意。梵谷被他們害死、尼采被他們逼瘋、李白
   被他們投入湖心……
 
   𤪦𤪦這就是我為什麼必須對貓族宣戰的理由。
 
   𤪦𤪦我的日記寫完了，慢慢閤上筆記簿。那貓懶洋洋躺在我書桌前的沙發上，以為
   我完全不是對手。可是牠錯了，我將盡全力一搏，消滅這頭怪物。
   
   𤪦𤪦我緩緩站起來，舉起那本筆記簿。
請不要偷看以下的結局﹐否則眼睛會瞎掉﹗如果忍不住偷看了﹐趕快用薑汁洗眼﹗
【讀者的結局①】 by 小錚
【讀者的結局②】 by 林立仁
【作者的結局】 ■張系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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